『逝水流年-小说』马扎

笔名散文日记2022-04-15 16:42:312

陈老汉家有一把红木马扎,这是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村子里的人也知道每每山货卖了好价钱陈老汉就会拿出马扎放在饭桌旁。月色清凉,寒风兮兮,陈老汉借着酒劲把马扎抱在怀里说着悄悄话,没人知道他说什么。

偏远的村子被群山环绕着,陈老汉和其他村民一样都靠贩卖些山货为生。不同的是陈老汉的儿子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正因为这样,陈老汉在村子里也成了名人。既然是名人当然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了,陈老汉就是这样。走在村子的道上他都是趾高气昂的,谈吐中也不乏之乎者也之类,既然儿子是大学生、自己多少也算个秀才吧。陈老汉借着自己独有的文人气息,在这小山村里倒也过得自在。

马扎是儿子从城里邮寄来的,枫叶一般的颜色甚是美丽。听儿子说,为了买这把马扎自己可是吃了不少苦,打了几个月的零工才凑够钱把马扎买下。于是,陈老汉对马扎更是爱不释手,从不舍得坐、宁愿坐着生硬的木墩子他也不会去坐马扎。这可是儿子的血汗咧,他这样想着。

可让陈老汉纳闷的是马扎到来之后儿子要钱的频率也越来越高,这可把陈老汉累个够呛,为了儿子那名目繁多的这钱那钱。这一天陈老汉又像往常一样到山里去采山货,在经过村部的时候突然被村长叫住,说有他的电话。不用想,又是儿子打来的。现在的陈老汉害怕接到儿子的电话,如果是儿子又邮来物件那另当别论。只是儿子寄过一把马扎之后就再也没有寄过其他东西,这可深深地打击了他的自尊心。陈老汉无奈地进了村部接了电话,出来的时候却是愁容满面。嘿,老陈。怎么了?村长看到陈老汉的愁容调侃地问。陈老汉背着手瞄了村长一眼,“好着嘞”,陈老汉放下一句话就走了。

太阳终于完全显露出来,一抹艳阳穿过雾气,照在这贫困的村庄。陈老汉拎着竹篮步履蹒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阳光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直到折断在低矮的院墙之上。

村里村外终于渐渐忙碌起来,村民们三三两两地往山上走去,收拾那一亩三分地。可是,陈老汉却径直走回了家,也没有把山货拿出来晒上,蹲在门口抽着旱烟。一大口一大口地吸着,烟雾缭绕、久绝不散,似那跳蚤一般,赶不尽、却又抓不到。哎,一声叹息从陈老汉的嘴里发出。而后陈老汉走进空落落的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豆大的汗珠逐渐从干裂的皮肤渗出,滴在坑坑洼洼的土面上。箱子里的衣服被凌乱地扔到了地上,从炕上到角落的瓦片下,陈老汉都翻了遍,不过依然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谁也不知道电话里儿子和陈老汉说了些什么,不过看陈老汉的举动应该不是什么让老汉高兴的事情。不然陈老汉也不会放着家务不干,在这里瞎忙活。

太阳终于寻着天迹,挂于正南方向。村民们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家中,甚至早回到家的已经开始吃饭了,弥漫着香味的空气在村子里肆无忌惮地飘荡着,久久未能消逝。就连那缕缕的春风也停下了脚步,尽情地呼吸着。

村庄小道上终于又出现了陈老汉的身影,只是现在的他不再昂首挺胸,佝偻的身躯在小道上慢慢地走着。骄阳炽热地晒着,似乎要将这大地的水分烘干,不留一丝余地。不大的村子,陈老汉从东头转到西头,甚至还在几家门前停留,举起的双手终究没能叩响正在吃饭的人家,而后又匆忙跑开,生怕人家正好出来看见他。不知在来回转了多少遍后,终于瞅准一户人家走了过去。

咚,咚,咚。

“谁啊,有事晚上再说吧,睡午觉了”,冰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陈老汉站在门外紧搓着双手,急切地说“是我啊,老陈。和你商量件事”。午后时光,烈日更加炎热。陈老汉身上被汗水侵个湿透,不知是太热了,还是太紧张。

终于,锈迹斑斑的大门露出了一条缝隙。“什么事啊,快点说”,来人不满意地说。

“哦,你家还有闲钱吗?借给我用用,这不是小峰刚从城里打电话回来,要领个女的回来看看,还特别嘱咐要把家里收拾的利索一些,多买些东西。这不就到你这里借钱来了”,陈老汉高兴地说,似乎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这一难关的救命稻草。

“这样啊,只是我家里也没闲钱了,娃上学都用光了”,户主很平静地说,似乎打心眼里就没想过要借钱给他,管他什么理由呢。听到这里,陈老好更加着急,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滴落。

“他大叔啊,你看看。小峰再怎么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就帮帮我吧,也算帮他。他一定会记住的,好不好?”此时的陈老汉完全在乞求着,讨要着。可是他不知道,平时他那高傲的样子已经让村民们深恶痛绝,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机会收拾他呢。

“老哥啊,我也想帮你想帮小峰。可我家里实在没钱了,你在去别家看看吧。我先回去了,下午还要干活呢”,说完就关上了大门,陈老汉刚想说些什么,可是厚重的大门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一切的结果、一切的不如意。从这家碰了壁,陈老汉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在这贫穷的小山村,别看村民们平时都称兄道弟的,可是只要一谈到钱,一个个的神经立马紧绷了起来,生怕别人把自己的命根拿走。

“好,不借给我钱。看小峰回来怎么收拾你”,陈老汉放下狠话,扭头走了。静静地村庄,炽热的空气,陈老汉在村子里转悠着,一家、两家。

拿着手里零碎的几张钱,陈老汉气急败坏地回到了家中,把钱扔到了炕上。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碗水。哎,再有几天儿子就要回来了,这可怎么办?陈老汉急得在屋里来回地走着。终于,他看到了放在院子里的山货,可是还没晒干,如果这时拿出去卖,价钱不会很好。可是又没有其他的办法,陈老汉抓起盛满山货的篮子就向村外走去。午后的燥热终于渐渐散去,可陈老汉燥热的心情却没有消减半分,从他急匆匆地脚步中就可以看出。

儿子终于要回来了,一大早陈老汉就在村口等着。终于,晌午过后,从县里来的车停在了村口。“什么破车啊,条件太差啦!”陈老汉听到有人这么说了一句,接着看到儿子领着位女生走了过来。浓妆艳抹的一位女生,高跟鞋被她狠狠地踩在泥土里,她不知道这里没有干净的地板来让她显现出高跟鞋的尊贵。这里只有尘土和烈日。儿子举着的手臂上搭了件衣服,给那位女孩挡着阳光。

“老爹,看什么啊。快走吧!”儿子向还在发呆的陈老汉说。“哦,走。走。”此时的陈老汉心里闪过一丝疑问,这还是自己的儿子吗?陈老汉呆呆地走在他们身后,看着儿子像仆人一样伺候着那位女孩,那是他这个做爸爸的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不远的路程,不一会就回到了家中,儿子陪那位女孩站在屋里,很勉强地笑着说:“家里条件不好,见谅哈!”说着就把陈老汉叫到了一边,发狠地问:“我当初怎么和你说的啊?你怎么什么都没弄,你让我的脸往哪搁啊?”陈老汉吃惊地看着儿子说出这样的话。

“家里哪有什么钱买东西啊!”陈老汉可怜的说,谁曾想到受过高等教育的儿子竟然这样对自己,陈老汉站在屋子里,就那么地站着看着他俩。

“哎,你家里就没有凳子啊。累死我了!”女孩子撇着音说着陈老汉刚刚听懂的话。

“哦,有,有。”陈老汉跑到院子里把他平时坐的墩子搬了过来,还没等他放下,女孩突然说“等等!”扭着身子走过来,在木凳上摸了一下,而后大叫起来,这么热怎么坐啊。儿子跑过来,夺过凳子又扔到了院子里,而后又在屋里找了起来,转了一圈,他终于看到了放在炕头上的马扎,就是那个被陈老汉一直呵护着的马扎。儿子爬到炕上,拿下了马扎。

“哟,怎么还有这么新的马扎啊。不过,我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啊!”女孩惊奇地说。站在一旁的陈老汉,看着他们拿着他自己都不忍心坐的马扎在那里说道着。可是为了儿子自己又不能多说什么,就那么地看着他们在那说笑着。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是不是你给我买手机的时候营业厅里赠的啊。对,就是这个!”女孩拿着马扎俏皮地说,却没有看到一直在向她打眼视的陈老汉的儿子。手机、赠品、马扎。陈老汉听到这些词,很艰难地把这些联系在一起,可是他还是明白了一些什么。零工、血汗钱、儿子,陈老汉终于明白了缘由,从儿子躲着他的眼神里就知道,就是这样的。马扎被女孩坐在屁股底下,吱吱作响。

“你该和你爸说了吧,一会还要赶回去呢!”女孩向正在喝水的陈老汉的儿子说。继而儿子走到了陈老汉的面前,“爹,等我毕业我就要和她结婚。我们还要在城里买房子,到时你再拿些钱吧。不多,十万块就够了。”陈老汉的儿子平静地说。

陈老汉呆滞地听着这一切,“我从哪里弄那么多钱啊。你要把你老子逼死啊!”陈老汉终于爆发了,十万是他听都没听过的量词,他只听过十块,一百,十万他想都不敢想。

最终儿子还是急匆匆地走了,陈老汉没有去送他们。看着走出门口的儿子,陈老汉的心里突然被什么刺痛,心里有什么要爆发出来一样。他看到放在屋里的马扎,曾经被他百般呵护的马扎,上面也沾满尘埃。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村民们知道了陈老汉的儿子回来过,还领回一位时髦的女孩。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村民们也知道,在有风的夜晚。陈老汉独自在院子里喝着酒,屁股使劲地扭着,以至于那个马扎吱吱地响着。借着酒劲陈老汉拿起马扎摔在了地上,指着它说着什么。不过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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